【藍莓之夜】沒有在路上——My Blueberry Nights
去看這部電影（居然還是在華星第一個購票的），三分之一因為“王家衛第一部英語片”的噱頭，三分之一因為主演Norah Jones, 三分之一因為據說這是一部公路片。
遇上挫折、不幸，感到痛苦、迷茫，不知何去何從，與其去冥思苦想，不如把自己扔在路上。你想改變世界，必先在路上被世界改變，直到你被改變到可以去改變世界的樣子。你不知道去往何方，但是那一條條有方向的公路總會把你領到你該去的終點。
你會遇到不同的人，同時離開不同的人，可能成為任何人，說不定在哪個地方因為什麼人你就會停留下來（比如本片的Jeremy）。最不濟，面對著完全陌生的人和事，你都會暫時忘了自己的痛苦和迷茫，剩下的時間會幫你消化。小說中的Dean和Sal（《在路上》）, 電影中的Billy和Wyyat（《逍遙騎士》），無數的人證明過這一切。
人和人之間最可怕的是心理的距離──一旦形成，這種疏離的感覺即便是緊緊擁抱在一起也不會消除。Elizabeth(Norah Jones)和Jeremy(Jude Law)只隔了一條街，但心理上的距離，卻足足讓Liz橫穿了一個美國才走完。
王家衛保留了自己一貫的風格，場景的迷離，人物的寂寞，對白的含蓄，加上大量人物內心獨白，甚至在Jeremy的咖啡店，鏡頭大部分時間都是隔著涂滿藍紫顏料的窗子玻璃去拍攝人物，刻意營造模糊的效果，唯一變化的就是許多突然插入的空鏡頭。
Jude Law化身為王家衛電影中梁朝偉式的男主角，深沉而又疑情。然而面對一個在美國發生的故事，更多的應該是Leslie(Natalie Portman)和Sue(Rachel Weisz)這樣獨立、不羈、敢作敢為的角色的存在，更多的應該是大膽而直接，而不是像《阿飛正傳》中的旭仔（張國榮），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近在咫尺伸手可得的時候，轉身選擇放棄。不如比較下李安在《斷背山》中的處理，Ennis(Heath Ledge)一樣壓抑沈悶，卻絕不拐彎抹角。這一點矛盾在Jude Law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，他在片中表現最好的段落是和Cat Power（扮演其前女友）的再次相遇，除去那些王家衛說理式的對白，Jude表現極為輕鬆自然，眼神都顯得比其他時候光芒四射，是不是因為那段戲是純美式的直白？
那更接近我印象中的Jude Law，一個在《阿爾菲》中浪蕩人間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，或者在《王爾德》中不可一世地譏諷對方︰“你嫉妒我，是因為我是他（王爾德）最愛的男人，而你不過是他眾多男孩中的一個﹗”，而不是一個拿監視器記錄自己每天生活的男人，原諒我這很容易讓我想到某些著名的美籍殺人狂……很可惜，一個東模式的含蓄故事就這樣被硬生生安插到了北美大陸，如同影片中不時運用的26格慢鏡拍攝一樣讓人難以想通。
說回Norah Jones，我自大一開始聽她的第一張專輯Come away with me, 到現下已經當了四年她的死忠歌迷。從《藍莓之夜》選角確定時，我就期待著她會為這部電影叫上怎樣的一份答卷──作秀的和音樂的。很可惜，王家衛沒有給她音樂的發揮空間（你把她第一張專輯拿來，直接放到電影裡，都可以毫無破綻），只留下了不到巔峰期功力七成的主題曲一首。
而作秀上，最多說是不過不失──以她在專輯中表現的心境來看，本色演繹一個失戀、敏感的小女生沒有任何問題，然而她畢竟要橫穿整個美國而不是僅僅留在紐約望著星空哼Lonestar，和她配戲的又是威尼斯影帝David Strathairn，奧斯卡最佳女配Rachel Weisz，金球最佳女配Natalie Portman這樣的演員，面對有些戲劇衝突激烈的場景，王家衛只好忽略她的存在──特別是她面部表情的存在（虛焦，一閃，或者干脆不拍……）。面對失去丈夫的Sue, 失去父親的Leslie, 你只是低下眉毛就做足功課了嗎？
David Strathairn堪稱影片作秀方面的最大亮點，登場的第一個鏡頭便立時與身邊的人拉開距離──演技高下的距離。格格不入的孤獨和滄桑，眼神中的落寞和強顏歡笑，最絕的是拿出“戒酒籌碼”後十多秒的迅速眨眼和嘴角抽動；和他配戲的Rachel Weisz絲毫不落下風，登場的驚豔，面對丈夫的憤恨，丈夫去世的囈語一般的回憶，最後上路的堅定面容，無不令人過目難忘。
整個第二段在孟菲斯發生的故事也是整部電影中最精彩的段落。Natalie Portman則承繼了自Closer轉型成功以來的不羈形象，扮演一位賭場高手，充滿絲毫看不出實際年齡的老練，不知是不是由於Norah Jones的拘謹而顯出她愈加收放自如。而從內華達這一段開始，整部影片才真正意義上出現了實際的公路場景，看著兩個女孩開著捷豹在高速公路上飛馳。
Sue因為丈夫Arnie（David Strathairn）的“讓我無法呼吸”的愛情而夢想回到路上走出小鎮，Leslie因為父親也許同樣的“無法呼吸”的親情一直在路上遊蕩；而真正推展她們走在路上的，都是身邊至親的死亡，這或許就是Liz一路學到的東西？除去“靠喝酒轉移注意力”、“不要相信任何人”這樣明顯把人引入悲劇的信念，也許Liz真正認識到的是︰不要離開愛你的人，去告訴他，不要等到一切都無法挽回，獨自一人坐下垂淚。
──對，這不是一部公路片，Liz從沒有真正的在路上。她確實從紐約一路到拉斯維加斯，300天橫穿整個美國，但是她的心卻依然在紐約，她明白那裡有人在等她。她所作的，與其是讓路去改變自己，更像她說過的那句︰我還沒做好準備，於是干脆把自己扔到巴士上，歷經夫妻離別，父女永隔，發現珍惜身邊人的重要性，急匆匆跑回紐約，繼續藍莓之夜。
這就是她在路上走得那樣鎮定的原因嗎？她知道有人在等她，她知道那個人愛她。知道有個愛你的人在某處等你，無論你流落天涯或是海角，感覺都不會太糟。
真正在路上的Leslie, 那個獨立不羈的女孩，被Liz問起為什麼要騙自己時，她說︰"I just need a company... This road is long, and I don't want to go alone."（我需要一個夥伴……路很長，我不想一個人走。）
聽到這句話時鼻子一酸。如同《阿飛正傳》裡張學友對劉嘉玲的那句“如果找不到他……就回來找我吧。”一樣，狠狠抽了我一巴掌。我明知會有人抽我這么一巴掌，但是我躲不開。
This road is long, you know no one could go alone.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