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出處:【明報專訊】http://news.sina.com.hk/cgi-bin/nw/show.cgi/32/1/1/1343109/1.html(版權文原著作權人所有)
9月、10月到了台北兩次,共逗留了3星期,天天看5場電影。為的是金馬獎的評審工作,體驗很深刻。
金馬獎跟香港的電影金像獎不同,金像獎有選民百人,選民的責任只是投票,他們有沒有看電影,金像獎其實管不了。金馬獎則全由評審團定奪,他們要先看戲,再開會討論、互相游說,最後才以不記名方式投票。11人組成的初選評審小組,有來自電影業內、專上教育、文學及音樂界別等不同的人,由他們投票定出提名名單。到決選時再加入4人,最後由15人評審團選出今年的得獎者。
為什麼要一天看5場電影?因為參賽的電影接近80部,主辦單位得確保11位評審都看過影片,而且是菲林而不是DVD。所以負責獎項的同事,在9、10月最忙碌的是排片,先取得各個評審的空餘時間,再排出影片放映時間表,流程頗複雜。我這個香港代表最好辦,到台專心為了金馬事情,人在異地心無旁鶩;其他當地評審,要同時兼顧創作或教學等事務,工作時間表本來密密麻麻,要逐一遷就便費神了。不少電影要先後放映兩場,有些放映甚至只為個別評審而設,目的都在於所有人都看齊參賽片。
每天5場電影風雨無阻
放映場地有兩個,一是位於西門町的商營試片室,另一是行政院新聞局的放映間。放映由早上10時開始,一直到晚上9、10時,我們一整天都在放映室,外頭無論放晴或打風都已沒關係(有天真遇上颱風了)。場次頻繁(10時、12時、3時、5時、7時),為了省時,兩餐只能在新聞局的會議室草草吃便當了事,星期六日也沒例外(只有中秋節下午提早休息)。沒有多餘的應酬或飯局,11個評審有點相依為命,聯同工作人員一起披星戴月的看電影。工作人員也很體貼,便當幾乎天天新款,在放映間準備了咖啡、茶供大家提神,還有形形色色的小吃及水果。一直到現在,與一眾評審老師天天看片,在片與片之間、用餐時聊着剛剛那影片的情景,還是歷歷在目。電影獎項評選參與過一些,有些也是兩岸三地同台競逐的,但如此密集、專注、長時間的看及談,讓看電影成為生活的唯一,倒是第一次。
事實上我們都不敢掉以輕心,因為影片太多,放映櫛次鱗比,生怕遺忘、印象模糊而對影片不公,大家都老老實實的做筆記。有些電影我其實看過了,尤其是香港過去的,亦不敢只憑記憶,趁此機會重看,溫故知新。跟一眾台灣評審看香港電影還是頗有趣的,因為你會特別留意廣東話對白的字幕翻譯,有時譯得再好、再準確,一些傳神及地道的東西還是丟失了;當然同樣的情况也出現在我聽台語對白的時候。沒錯,金馬獎這類以評審團為核心的電影獎項,絕對受評審的口味左右;那11或15人的文化背景、年紀、職業、看電影的口味都是關鍵。換了另一班子,提名及得獎名單都得改寫。這也是這種評審團機制最引人入勝的地方。
評審主導沒有絕對客觀
反正沒有絕對的客觀,而且人人期望不同,人多勢眾的金像獎或奧斯卡,賽果出來也常被咒罵。這次我也發現,傳媒對金馬獎的態度也跟金像獎大相逕庭。10月提名名單出來,媒體的冷言冷語不少,據說每年都是這樣,不管名單是什麼,早已成為風氣。香港也有報章說金馬「左傾」,說內地電影史無前例的受青睞,再上綱上線還可以扯到藍綠陣營及兩岸關係的層面——獎項畢竟是官辦的,頒獎典禮今年由台北縣政府出資。不過這次我在裏頭,倒沒察覺有任何性質的干預,初選評審會議時我們還打趣說有人想當「愛國評審」(此國不同彼國),老是要為台灣電影說好話。話說回來,一個官辦的電影獎項盛事、巨星與冠蓋雲集的典禮,就聽由10多人的評審團發落,背後顯示其對專業的認同,以至嚴明公正(頒獎禮當天評審預先知道賽果,主辦單位要把我們統統「關」起來,手機也得沒收),也算是兩岸三地的典範。
華語電影總體走兩極化
有朋友問,一下子看了這麼多全年的華語電影,有沒有什麼總體印象。我覺得這跟香港影業的狀况差不多,都是兩極化:一方面是中國或合拍出品的大片,以歷史為題,不惜工本,也集合了各地的台前幕後精英;另一面則是格局較小的電影,只針對本土市場,今年戴立忍的《不能沒有你》便是一例,《不》有些像年前香港的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,都是精緻及動人的小品。不過也有兩極之外的異數,比如蔡明亮,一直對台灣觀眾有微詞,自己從國外市場摸出路向,新作《臉》與羅浮宮合作,形式頗極端,但勝在別樹一格。同樣是合拍片,羅卓瑤的《如夢》也令人耳目一新,不能否認,在動作大片講場面、陣容的勢頭中,《如夢》的以靜制動吸引了評審的注視。中國電影方面,《鬥牛》及《瘋狂的賽車》則平分秋色,前者是不一樣的戰爭故事,有弦外之音;後者多姿多采,論娛樂及可觀度比大部分當下香港電影優勝。
寫此文時身在台北,是最後會議及投票的前一天,我沒預示的能力,也沒內定的賽果,恕我不談得獎片了。但最佳電影誰屬於我也不大重要,幾個月以來,有緣近距離看看金馬獎的運作,與10多個來自不同界別的老師一起討論及評獎,過程充實,不是客套話,已經是此行的最大收穫。
文:馮家明Fung Ka Ming
香港影評人。大學時即開始寫影評,作品散見於《明報》、《電影雙周刊》及《信報》等,常在影展、電影中心、學校主持電影講座。現任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副會長,並任教於香港演藝學院電影及電視學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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