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出處【迷幻公園】官方部落格: http://blog.sina.com.tw/atom
不敢相信費里尼電影的音樂竟然可以擺在葛斯范桑的電影裡。那宛如溜滑板的獨特敘事與別出心裁的選角,造就了葛斯范桑近年最動人的作品。
影評人 聞天祥
影像的純淨與迷離交疊呈現,正與【迷幻公園】打破時序,輕盈遊走於主角內在和現實之間的敘事方式,緊密貼合。葛斯范桑這次大量引用尼諾羅塔為費里尼電影【鬼迷茱麗葉】所做的配樂,彷彿讓當年茱麗葉的奇幻想像,與片中少男自我重新組構的內心世界遙相呼應,達成一種奇詭的協調共鳴;當然還有已逝民謠歌手艾略特史密斯的溫柔歌曲,變成電影尾聲最淒楚動人的音樂註腳。
影評人塗翔文
TL: 讓我再問一個問題。我在【視與聲】中讀到作者Amy Taubin在訪問你對安迪沃荷的看法時,問到她覺得【迷幻公園】中隱約有某種同志啟蒙的含意在,我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,這是刻意的嗎?(註:許多影評人認為葛斯范桑受到安迪沃荷的電影影響,還有兩者個性上的相像,或將兩者的電影相提並論,因此艾美陶賓在訪問中問到他自己對此的意見)
GVS: 同志性啟蒙?
TL: 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亞力斯的這個角色,在同志啟蒙或是自我尋找,或是發現自己的「性」向,有點這樣的意味,還是我們過度解讀了?
GVS: 你的意思是他的秘密實際上是性向的秘密嗎?
TL: 嗯,並不是,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完全了解作為青少年他所經歷的一切,且當發生那樣悲慘的意外時,你並不會想到你的性向,而只會想到那場意外,因為那是個大事,但這當中是否有某些…,該怎麼說才好…
GVS: 我想她應該,你知道,那是她的某種詮釋且可能跟其他片也有關,不專指【迷幻公園】,我記不得說的是什麼,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講到關於這部片裡的同志的部份,我記得好像有講到過,可能是跟電影中的某些風格有關,某些安迪沃荷的電影之類的,有些前因後果,但我記不得她是怎麼說的了,且這個(同志)並不是我的原意。
TL: 好的。我想請問你在拍【迷幻公園】和【大象】之前會花很多時間跟這些青少年們相處嗎?經常嗎?
GVS: 嗯,並沒有,只有花一點時間。我會花幾個小時的時間跟他們相處,像是在【大象】中…(電話斷訊)我們有次…(電話斷訊)我記得有一次我跟杜可風和蓋比坐在餐廳裡聊了一兩個小時,有一點點彩排,但也只有,三個小時左右吧,並不多…(電話斷訊),…花幾天幾天又幾天的跟他們相處。
TL: 你在電影拍完後還繼續跟這些年輕演員保持聯絡嗎?
GVS: 嗯,有些,要看是誰。我還有跟【大象】的某些人聯絡。
TL: 那些想要繼續在演藝之路發展的演員會來徵詢你的意見嗎?
GVS: 嗯,但那些波特蘭的演員比較沒有,其他的演員會,有些演員在決定要接演什麼角色的時候,或是有幾個朋友會來問些問題,但沒有【大象】或【迷幻公園】裡面的人。
TL: 我想請教另一個實際上我也在面對的問題,因為我也喜歡跟沒有受過正規訓練,只是因為很近似片中角色的新演員合作,但有時因為劇情的原因,我把這些新演員放在他們平常不會經歷的、比較殘酷的情境下,對你來說,這樣做會有道德問題嗎?像是你讓這些演員處在他們並不是很舒服的狀態下。
GVS: 像什麼?性場面嗎?
TL: 是的,比如做愛的場景或是整場殺人戲,也都是,或者他們在現場時就只是當成一場電玩似的,但特別是因為演出我的電影的演員也通常是16、7歲的青少年,我或許對這些年輕演員的心理更敏感些。(註:這裡所指的電影是【大象】。葛斯范桑的【大象】是以「哥倫拜校園殺人事件」為指設,導演本人在拍片前曾有一段時間自己也打線上殺人遊戲,以深入揣摩年輕人打電玩的心理狀態)
GVS: 【迷幻公園】裡的意外(在片場時)看起來並不像那樣,我是說,那是特效,只有在電影快完成時才會知道,我們當然沒有把一個人切成兩半丟在演員前面的這件事,那是一個人穿著綠色的褲子…詭異的特效。另外,嗯,在拍片時,我不知道,我不覺得他們沒有看過類似的畫面在…比方藍波的電影之類的。
至於性場景,像是在【大象】兩個男孩在浴室互相親吻,我不知道,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道德問題,他們穿著泳褲,且也不是真的在親吻,他們之所以會這樣就像是高中生常會玩的事情,一個搭肩昇過去檔在那裡,從旁邊看起來像是在接吻,他們很知道該怎麼表現,因為他們在學校裡也真的會這樣做,畫面看起來更真實,比真的親吻更好看,所以我說,好,你們就這樣演吧。
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(道德問題的)這種感覺,我想在片場也許有不同狀況可能發生,即使只是要把那個角色激發出來也可能是種創傷,尤其對年輕演員來說,假如他們無法掌握狀況的話。但我並不是那種…我沒有那麼嚴苛,你知道,我不是那種玩心理戰的比如說,我不是奧利佛史東,跟演員玩心理遊戲,折磨他們。我不是在說奧利佛史東是這樣導戲的,只是你知道,我只是假設有些導演會在某些時候以某種導戲的技巧,以心理方式操作整個狀況。但這種事情在我身上並不會發生,我只是試圖要演員們放輕鬆。
TL: 你最近的幾部電影,對我來說,看起來很自然隨性,但又像是在你精確的掌控之中,兩者有很好的平衡,對你來說要找到這種平衡點很容易嗎?而有些部分看起來像是意外,意外的部分又有多少呢?
GVS: 的確有些部份是意外。這種事其實慢慢的會發現。這種情況的確在拍電影的時候很容易出現,這時有兩種處理方式,一是比如說,要求完全掌控狀況,不過雖然就算你試圖控制所有事情,還是有很多意外情況會發生。因此你要不就是依據意外來調整,或者你仍然堅持你的原意。
有時意外發生對我來說相當極端,所以…,比如你到了拍片現場,正要拍一個男孩跟女友分手的場景,如果有意外發生,我甚至於會允許整場戲變成,這個男孩在寵物店買了一隻小狗給女友。因為可能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情,反而發現不一樣的東西,而劇中的角色很可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,而且讓他們處在這種特異的情境中,是因為的確有可能有這樣的意外導致如此的結果。我做的角色,就是看看這樣的改變要如何順暢的進入故事裡。所以我覺得有兩種方式,一種是利用這些突發狀況,或者是排除所有這些事情的可能性。
但你也可以兩者兼顧,有時我也會兩種情況都有。我覺得,因為有時候導演和演員間會有密集的討論,有時演員會在現場嬉鬧開玩笑,有時是看導演是否要演員完全按照導演的意思表演,而我會讓演員在片場玩耍,因為他們可能會激發出不同的、且比我們原先計畫的更好的點子。
我想有個很好的例子是在【男人的一半還是男人】的片場,尤杜基爾(Udo Kier)在片場手足舞蹈地唱歌,你知道那並沒有出現在劇本裡,但尤杜基爾一直煩我,說他有這首歌想要在片子裡唱一小段,這很好笑,我們在電影裡也放不進這一小段音樂,但當我們拍到那場戲時,我才覺得尤杜的確可以唱上一小段,且這個畫面後來成為電影裡最精采的一段。
但除非你是那種會鼓勵這種行為發生(的導演),不然這也不可能會出現在電影裡。很難說,我是指每個人的狀況不同,但我覺得在某種情況下每個導演都應該要順勢而為,你不可能總是控制住所有事情,而在某些情況下你又得嚴格的緊守住原本的想法。我想每個人都同時在兩者間平衡,只是程度問題而已。我想你從很早開始就知道要這樣,因為很多事情無法掌控,即使你已經在各個層面都控制的很好,但顯然能夠控制的範圍還是有限,所以要不就找出失控的部份的趣味,比如像是我,我喜歡這樣。
你知道,我喜歡這點,就好像我們正要拍的電影,工作人員其實很怕下雨,我們就覺得,下雨,有時你還得花很多錢去造雨哩,而真實的雨卻讓畫面變得很美,所以我們的態度就是,要是下雨也不是什麼大問題。下雨,很好啊。而不是,我們就得暫時收工等雨停了。
TL: 我懂了。那你是依理智或直覺來決定的呢?
GVS: 嗯,兩者都有。
在訪問葛斯范桑之前,有種期待又惶恐的心情。
期待感自然來自對於他的電影的喜愛,從【藥店牛仔】(【台譯:追陽光的少年】)開始直到【大象】,那種對於電影本身形式及美學上實驗與創新的驚豔,以及恍若將你拋擲在黑洞邊緣的巨大的拉扯後,漂浮在寂靜宇宙中的靜默…
惶恐則是所謂的「訪問」,從未謀面的、來自遙遠國度的陌生人的一通電話…
非常準時的在約定好的時間點,一分不差的按下了電話。響了兩聲電話立刻被接起,竟然是葛斯范桑親自接的電話(或許應該是助理接電話、經過漫長的等候問明來意,終於我們聽到葛斯范桑的聲音),他也非常了解的準備好似的要開始接受採訪,讓前面的心理準備有點小小的措手不及。也因此前幾個問題在精簡到幾乎感覺不到情感的回答中,迅速到讓我以為十分鐘後這個訪問就要結束了(這個在前一篇訪問稿中不知大家有無感覺到)。或許是台灣和杜可風有那麼一絲遠親關係的熟悉感,又或者書宇的提問並不是那麼千篇一律的媒體問答(那麼這個採訪就會變得流於形式了),終於開始,有了不間斷的笑聲,以及讓人覺得精彩的對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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