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2月26日 星期三

深夜。我們聽見葛斯范桑(電話專訪全文之三)

原文出處【迷幻公園】官方部落格: http://blog.sina.com.tw/atom

為什麼?他為什麼總可以把少年拍得那麼美?畫面中的空氣孤獨而荒涼,像是夢一樣,也正像少年時無人能懂的秘密心境。光、影、風、落葉、音樂、環境、膠捲、DV、臉孔、眼神、肌膚、死亡……一切元素在葛斯范桑手中,渾然天成的釀成了【迷幻公園】。這部電影,竟然讓沒喝酒的我醉了。
-電影導演 鄭有傑


縹緲彷彿不屬於任何固著之地的男孩,對生命總有疑惑,卻在不經意間撞擊出巨大悲劇。不指向、歸咎於任何人、事、物,所有一切就只是發生了,看似高度詩化的電影語言,實則蘊含了力貫千鈞的寫實力道!【迷幻公園】的魅力,除了形式、內容、技法三者的完美結合,其探觸年輕生命內在質地的精準視角,才是葛斯范桑作為導演最非凡耀眼的才華!
-王師(台北光點經理)


葛斯范桑電話訪問 Part 3

TL: 你曾經對自己可當電影導演產生過懷疑嗎?

GVS: 整體來說嗎?

TL: 嗯,怎麼說,比如剛開始頭幾年,會有這些疑問產生嗎?
GVS: 是啊,我想,我還在唸大學時,我們總是在嘗試拍電影什麼之類的…等一下,有一通電話可能會來,我會突然需要結束訪問,跟你說一聲,但我可以繼續回答。的確,剛開始我們都在拍些小電影,我只是以為…,因為我們都會對「導演是幹啥的」有某種想像,我只是以為導演是那個聲音最大的,且好像派對主辦人一樣。

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那樣的。你知道,對某些導演來說或許是這樣,但我發現你得實際上想出該怎麼擺攝影機之類的,這對我來說還蠻容易的。我這才知道原來有比派對似的東西更重要的工作,而且,我想,我應該可以做得到,但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毫無機會,因為我太安靜、太含蓄,後來我才發現在拍電影時,我以為的那些根本不需要。不過剛開始總是會有這類的疑問。

我想,過了一段時間,我拍了一個,嗯,不是很成功的電影,也就是我的第一部長片,我想我對自己的懷疑也與此有關。但我想你要不是就此打住,就是堅持下去,只有這兩條路。我看到有些電影創作者因此放棄。有一位我很欣賞的導演,是第二部片很糟,而不是第一部片,她的第一部片非常成功。第二部片還不到慘不忍睹,但確實很糟,然後她就停手了,因為她說,「好了,我受不了」,你知道,有些人是不想經歷這些。

對電影創作者來說,我想你應該繼續下去,因為那不會是你拍的最後一部片。你看有很多電影導演的創作歷程,偶爾也會有些不是那麼好的電影,但他們仍然堅持下去,當然也有些人就放棄了。

TL: 貝拉塔爾看過你的片嗎?尤其是你受他影響的那些電影?
GVS: 有,他看過一些。嗯,他看了【心靈訪客】,也看了【痞子逛沙漠】,還有…他看了…,我有寄【大象】和【超脫末日】給他,所以我想他可能也看了。我有時候會遇見他,今年在坎城的時候有見到,我們偶爾也會通信。他在美國的時候…,但是這一次,他來參加紐約影展時,我錯過他了。

TL: 他有什麼評論嗎?或說他對你的電影的看法。
GVS: 有啊,特別是針對【痞子逛沙漠】。那時他在紐約放映他的回顧展,我跟他說「我拍了一部貝拉塔爾式的電影,我想放給你看。」他和他的妻子艾格妮看了電影,他們給了很多意見且很有幫助。片子裡有些幾乎是從他電影裡直接引用的畫面,但他一點也不在乎,他不介意。

但是他有提出一個更大的問題,貝拉覺得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兩個男孩一開始要走進沙漠裡,那是他最主要的意見,他認為我們需要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走進去,他的妻子覺得這問題比較小,她說「那沒問題,沒問題」,不過這也表示他們沒有看到…

我是說,那裡真的沒有講清楚,這點他們說的對,為什麼他們會開始散這個步。我覺得在這個故事裡,那裡應該是他們只不過想單純的散散步,他們只是想停在路邊,散個20分鐘左右的步而已,只是,他們(角色)沒有說出來。我猜他(貝拉)的意思是,你得說清楚,不然會有太多的可能性。

TL: 在你前三部作品【痞子逛沙漠】、【大象】和【超脫末日】,都是根據真實事件或人物改編,你僅僅將事件本身當作靈感來源,或是你在拍的時候會想說「這部片我想要忠於事實」呢?你的新片【哈維米克】會比較接近傳記電影嗎?
GVS: 嗯,【哈維米克】會比較像是傳記電影,因為這部片真的是傳記片,其他幾部則並沒有直接指名道姓。我的意思是(電影裡)並沒有說他們就是誰,而比較像是在平行宇宙中的版本,比如【超脫末日】,男主角看來很像Kurt Cobain,但並不是,我們沒有這樣說。然而【米克】,也就是我們這部片的片名,就是在講這個人,哈維米克,電影會在舊金山的卡斯楚區拍攝,有很多自傳的成分。卡斯楚是實景拍攝,照相館是真的照相館,片中的人都是用真實姓名,他們的所做所為都是根據史實。

而其他的幾部片,我們比較像是在拍一段「空白」。

【痞子逛沙漠】、【大象】和【超脫末日】,我們的整個概念比較是在拍這些人消失的那段生命。比如說槍殺同學的那兩個孩子的生活,哥倫拜事件,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,那是某種不存在的訊息,他們在地下室做了什麼,彼此間的關係…,我們並不是在進行調查,但的確有些不存在的資訊。

Kurt Cobain生命的最後三天到底做了什麼,沒有人真的知道。當那兩個孩子迷失在沙漠裡時到底發生了什麼,因為只有一個人活下來,所以也不完全正確。所以這幾部片拍的是關於不見了的那段時間,並不是傳記式的,並不是在拍我們已經知道的片段,而是在拍我們所不知道的片段。現在這部片(【哈維米克】)則是幾乎完全只拍攝有檔案,資料及紀錄影片的部份。

TL: 在【大象】中,當你從不同的角度重複著某一場景,很多是長鏡頭,你們事先排練過很多很多次嗎?整個走位、調度、演員排練,都拍了很多次?因為同時要從整個敘事線的不同時間、不同角度重複一個事件,拍得實在很精確。
GVS: 是的,走廊那場戲我們有綵排,走廊那場戲是所有事情的…嗯,走廊的場景在不同的時間點出現很多次,我們得要綵排所有(不同人物的)交錯…

TL: 走廊那場,包括狗、飛盤…
GVS: 嗯,還有辦公室那場…我們得不斷排練,直到大家可以讓我們(從不同角度)重拍又重拍,然後我們就直接拍了。那並不特別困難,可能也只有綵排一個下午吧。我是說,那個接點得要很接近,並不是完全相同,而是很接近,演員的台詞也是,我儘可能讓對白看起來一樣,我是指,台詞是一樣的,但有時情緒稍有出入,我可以知道某些差別是好或是壞。剛開始我以為得要像照鏡子似的完全相同,但後來,在剪接時我發現,要是稍稍有點差別也沒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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